|Covers by Lina Jelanski|

【胜出】赴光逆行 03

✁ 毕业后一年,绿谷出久在医院偶遇舆论缠身的爆豪胜己,与他伤痕累累的秘密。

✁ 01 02 

 

  光己无声叹了口气。

 

  视线移向绿谷出久,出乎意料地发现他对这句发言并未流露太多诧异或惊讶,只是望着爆豪胜己的背影,有些出神。

 

  虽然住得近,各自还是家里的独子,两个孩子却完全没有发展出那种街坊小鬼们从小厮混到大、不是手足也胜似手足的亲热交情。他们互动间的距离感光己看在眼底,放到绿谷身上尤其明显,面对她这名不熟悉的长辈、说不定还比面对同龄竹马更加自在亲切。

 

  更别提家里的死小子,住院以来天天一副水沟里捞出来的臭脸熏她也就算了,对待绿谷那副粗鲁无礼的态度简直像情商倒退了十几岁,只差别在从当年的骄横小霸王蜕变成暴君,阴晴不定。臭小子从小没少挨过她揍,但她能在家里训服住人,却管控不了他在外头受尽同龄孩子追捧──没了跟班的小小臣民,怎么惯得出气焰嚣张的小霸王性子?

 

  光己为此烦恼了很长一段时间。

 

  儿子心高气傲,自尊心还随年龄增长吹气球似的膨胀,要是放任他继续跋扈张扬,未来肯定要吃足苦头。

 

  她是一个母亲。她不能容忍孩子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却也不能容忍她的孩子被这世界伤害。

  

  “没关系。”


  听完她的烦恼,丈夫只回以一个温暖的笑脸。


  并未多做开解,他慢慢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有我们在。”

 

  那一刻,她忽然又一次想起,当初为什么下定决心追求这个人。

 

  养育出一个好男人不会比挑选出一个更容易,倒也没有更困难。

 

  儿子脾气太臭,还有张不坦率的嘴,可幸亏他聪明,还生了与外表不符的敏感神经,某些情感不言自明。他们教会他原则,然后放手让他去试、去跑、去跳、去飞;孩子或许会犯错、说不定还会摔得灰头土脸,但他会知道,他随时有家可回。

 

  嘴上不饶,心里到底是宝贝的,无论儿子想做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就行了,光己不大在乎世俗定义里的出息不出息。

 

  但她那不让人省心的小儿子告诉她,未来他要当英雄。

 

  她弯起嘴角,揉了揉小孩脑袋鼓励了几句,顺手把半盘萝卜青豆倒进他碗里,煞有其事地说,英雄是不会挑食的。

 

  她该把照片拍下来的。那对喜欢英雄爆心地的孩子们一定很有鼓励效果:原来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小时候也和他们一样,曾经憋着眼泪闭气吞青豆。

 

  从那一天起,她开始学着怎么当一个英雄的母亲。

 

  爆炸之后她失去了意识,再度醒来已是隔日深夜,一睁眼就对上儿子满是血丝的眼睛。她的儿子当了将近一年英雄,受过重伤,进出过医院,但这是第一次光己目睹他那样狼狈,像头伤痕累累的小兽,毛发黯淡,乱糟糟的,红眸深处残存着愤怒的血性,眼角却悄悄泄露出压抑的恐惧。

 

  光己当然不想死,但这一刻,她格外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有天她百无聊赖地摆弄电视遥控,碰巧切到的谈话性节目正激烈争辩着爆心地言行失当、乃至任务中疑为疏失却遭事务所包庇的话题。

 

  他没有做错什么。光己轻松地开口。

 

  望着节目来宾口沫横飞的辩论,她的儿子面无表情,没有答腔。

 

  过了不知有多久,就在光己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一串低沉的音节拂过耳边。

 

  又过两秒,光己恍然反应过来完整的句意。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

 

  未竟的句子久久等不到下文。

 

  谁?她问。

 

  她的儿子再度沉默了,神色变得更加阴沉。

 

  光己便不再追问。

 

  不过上天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给她的坏运道做出些补偿──

 

  她原本以为直到完全康复前或许都没有机会知道的答案,在隔天走进了她的病房。

 

 

 

  翌日是爆豪胜归国的日子,意味着后天就是排定的手术日,绿谷考虑了几天,终于在这晚下定决心,问光己手术当日他能不能过来。

 

  不料光己还没回答,她儿子已经赶着向世界昭告自己倒退的情商:“你来干什么?”

 

  凶巴巴的问句一落下,臂上立刻挨了狠狠一掐──光己稍早才拆掉右眼的医疗眼罩,这回可不会再失准头。

 

  手术当天伤患没什么好陪的;而爆豪胜就像世上超过半数的父亲,对儿子的人际关系没甚概念,能认得孩子玩伴长相就不错了,名字都对不上脸。一家三口删去了两个选项,剩下的答案不言而喻。

 

  他是为他而来的。

 

  装作没看见儿子的呲牙咧嘴和绿谷脸上惊悚又强装镇定的表情,光己笑容可掬地回答,如果他有时间过来一趟,阿姨会觉得很贴心。

 

  当天下楼的时候,爆豪胜己就冲人发了通火,气势汹汹地勒令绿谷出久后天不许过来,到时候没地方让他多管闲事。

 

  “我已经答应光己阿姨了。”绿谷毫不退缩。

 

  “答应个屁,她上次手术之后隔天才醒,不会赶着起床给你点名。”

 

  绿谷不接这话茬。犹豫了几秒,终于小心翼翼地发问:“这次……光己阿姨的手术目的是什么?”

 

  除了第一天碰上护士,恰巧听见“碎片”这个关键词,光己在他面前有意避开这类细节,以致绿谷只知晓她伤势严重,却不明白具体危害及危险性范畴。

 

  “关你屁事!”

 

  “我只是……”

 

  “去问她啊。”爆豪讥讽。

 

  “就是因为光己阿姨明显不愿意在小胜面前提起,所以──”

 

  “你够了没有,废久!”脚下踏及楼层地面,爆豪胜己猛然转身冲绿谷出久怒吼,回声震撼得整座封闭楼梯间一齐轰然响动:“这里根本不需要你!从头到尾……从头──到尾──都是你多管闲事!每天八个小时嫌当得不够?下了班还要特地跑到老子面前逞英雄──”

 

  砰!

 

  情绪激昂下猝不及防,另一方面确实没想过绿谷会突然发难,爆豪脸上猛地挨了一记,口腔内侧遭齿列划破,霎时充斥了满嘴血腥气。

 

  绿谷这方同样没讨到好,那一下纯粹出于本能反射,动作当下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也正是出手太快才直接命中,半点技巧都没用上,隔着薄薄皮肤拿自己指骨生生砸向爆豪下颚,揍人的是他,他却疼得连手指也伸不直。

 

  “……不是小胜的错。”扶着自己右手,绿谷倒吸着凉气,从间隙里勉强出声。“就算是我……或者任何一个职业英雄,当下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判断。犯人的个性登录不全,先前在战斗里也刻意隐瞒到底──这种意外是没有办法靠任何措施预先避免的!”

 

  “……”

 

  当那对布满血丝的红眸再度抬起,绿谷出久蓦然读懂了近日来那股压抑感的根源。

 

  强烈的意志被近乎极端的情绪冲击崩解,又遭冷静生生冻结,留下千疮百孔的绽裂。

 

  “你会救她。”

 

  一字一顿地,爆豪胜己近乎痛恨地开口:“比起去追,你会先去救那些该死的伤患!”

 

  “十五秒……最多二十五秒,我会多停留这段时间,替他们做伤害类选。”绿谷承认。“但那不会改变什么,以这次的现场情况,类选后我也会做出一样的判断──三人都受了枪伤不便随意移动,建筑结构受损、但没有立即危险性,敌人可是背负了好几条人命而且极有可能继续危害公众的在逃通缉犯──”

 

  话语戛然而止,绿谷面色变得惨白,蓦地意会了爆豪真正的意思。

 

  他与爆豪的选择乍看之下差异不大。然而就是那十五到二十五秒之差,将会彻底改变当日的一切。

 

  只要多耽搁那么几秒,枪械爆炸的时候,英雄会在场。

 

  “……小胜,我们不会知道。”望着那对泛出血光的红眸,绿谷艰难地告诉他。“不论是二十秒的关键时间、还是血液离体后的远端操控……性质是一样的。”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仅闻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空荡荡的楼梯间悄悄地滚落。

 

  死死瞪着绿谷出久,爆豪胜己走近了一步,极度的扭曲令那张原本英挺的轮廓几乎显出一抹骇人的狰狞之色。

 

  他举起了右手,狠狠地攥握。

 

  绿谷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这一下不躲也不还手。

 

  “……医生说她差一点就死了。”

 

  拳头却未如预期般挥落。

 

  一处突起的指节重重抵向绿谷胸骨,约在第五对肋骨之间,硌出了几分隐隐的疼痛。

 

  爆豪就连声线也透出一丝扭曲:“如果不是卡在胸骨上,只要偏差一点点──那块碎片会打穿她的心脏,来不及撑到医院她就死了。

 

  “手术持续了五个多小时,他们只能一遍遍把她切开、再缝起来。”

 

  “……”绿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何言语此刻都显得太过苍白。

 

  “碎片还没有全部拿出来,有几片几乎贴着她动脉和臂丛神经,经过手术评估,除了生命危险,还有一定的风险上肢瘫痪。”

 

  ……所以她决定等叔叔回来再接受这次手术。绿谷意识到。

 

  “她是设计师,还一有空就往外跑──以前加班过度肌腱发炎了也没看她安分过!”

  

  爆豪胜己狠狠瞪着他,恍惚却更像仇视着那双绿眸中的倒影──绿谷出久清楚真正的答案,因为他眼底那抹令他不忍直视却又无法弃之不顾的苦恨,根本不能与以往任何一刻相提并论。

 

   或许是离得太近,他几乎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要是我更强一点……如果我能更早逮住那个人渣,她根本不会碰上这种事!”

 

  “……”绿谷出久伸出手。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同样无助地,只能向记忆循索,脑中模模糊糊地闪现夜色里那座海风偏凉的沙滩上,他的恩师也是揍了他一拳,然后──

 

  手掌伸往爆豪耳侧,越过去碰向他的后脑勺,两人到底没那么亲熟,绿谷不敢使劲按他,只能借着一阶之差努力踮起脚尖,笨拙地将自己的肩膀往爆豪脸上凑。

 

  “────……”

 

  有那么短短几秒,绿谷简直确信自己将要挨揍了。

 

  然而下一刻,一股预期之外的压迫抵向了他肩头。

 

  “她根本……根本──不该碰上这种事……!”

 

  或许是愤懑积累到极致的剧烈战栗,也可能是滚烫的不甘心,近乎嘶吼的语调破碎得几乎令人分辨不清。

 

  “……我知道。”轻轻摸了一下那头浅色的金发,绿谷低声道。

 

  似乎担心对方没有听见,又似乎是认为、真正的事实无惧于被重复不只一遍。

 

  他又说了一次。坚定地。

 

  “我知道。”

 


  那或许是爆豪胜己一生至今距离英雄最远的日子。

 

  绿谷出久却觉得,那是他们在英雄这条路上,最接近的时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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